章十二 决心-《长安:青莲剑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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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黑暗中,疾驰的奚车自深邃的洞穴中呼啸而过,一连串的车厢满载着乘客,像是穿行在长安的血脉之中,将他们送往四面八方。

    当轰鸣声渐渐远去之后,黑暗里边升起了一盏灯光,照亮了几张阴沉的面孔。

    还有两辆被木牛牵引的板车,上面堆满了货物,已经被厚重的毛毡布覆盖,只能看到一个个古怪的轮廓。

    为首的人搬开了地下的盖板,露出了深藏在奚车隧道里的密道入口。

    密道里,同样等候已久的人探头,双方彼此验证了口令和安好。

    “快点快点!下一班奚车两刻钟之后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指挥者回头,高声催促:“把东西都搬进去。”

    于是,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,紧张的搬运开始了。

    三刻钟之后,悬空的天桥下,污水横流的河塘旁边,沾满灰尘的青衣男子回到了马车旁边。

    “帮主,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运送完毕。”

    “请点过了么?”

    垂帘掀开,露出了阴沉的面孔:“不要误了乌有公的大事。”

    “所有的货一件不少,没有任何损坏。”下属恭敬的禀报。

    “搬运的家伙呢?”

    “处理掉了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帮主满意的颔首:“你也去玄雍吧,这几个月不要回长安里来。”

    下属转身,刚走了两步,就听见身后传来弩弦搅紧的声音,瞬间色变,回头想说什么,便有呼啸声传来。

    很快,一具尸体就被抛进恶臭的河流中,消失在下水道的漩涡里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帮主收回视线,放下帘子,可马车还没有启动,就有人匆匆快步上来,低声禀报。

    “安乐坊?”

    帮主不快的皱眉:“那帮狗腿子不是早就不成气候了么?”

    “不,不是卢道玄。”传信者递上了一封信函:“有人以卢道玄的名义,在串联那帮遗民,还在痴心妄想,想要同您竞争坊主之位。”

    帮主接过信函匆匆看了两眼,神情旋即越发阴沉。

    “简直不知死活!”

    揉碎的请帖被抛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好啊,没想到,走了卢道玄一条老狗,又来了一条小狗。”他冷声说,“这些日子没空理会这帮垃圾,倒是让他们膨胀了不少。放出话去,谁敢去后果自负!不,先找人去把那个姓荀的给解决掉……”

    高亢的乌鸦鸣叫声忽然响起,令他的神情一滞。

    “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有人张开手,接住乌鸦,从乌鸦的腿上摘下了一条窄窄的信笺。

    匆匆看了一眼,回头禀报:“帮主,鸦老的消息,李白那里又有动静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,一个两个,都开始不知死活了啊。”

    帮主气急而笑,思忖片刻,神情就变得狰狞起来:“不是有那么多人想要拿三万金么?我再加两万金。

    让杏眼和七指也去吧,带上‘窟礧子’——先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游侠解决掉,再让姓荀的陪他一起上路!”

    马车的黑暗中,传来饱含恶意的沙哑声音:“既然死了一个卢道玄不够,那就再多死几个吧……”

    曲江坊,此刻一片繁忙和喧嚣。

    最著名的曲水流觞的美景,此刻已然和往昔截然不同,一盏盏精巧无比的花灯悬挂在庭院和游船的两侧。

    美人、少年、莲花、佛陀、老者,乃至奇花、巨兽、山君、狸猫……

    在能工巧匠连续一月的赶工之下,缤纷七彩的花灯已经全部准备完毕,只差点燃最后的灯火。

    很快,所有的诗题也都将挂上去。在今晚的盛会之上,所有的参会者们将献上自己最美的诗句,来角逐每一盏花灯的归属。

    而在道路和庭院里,也有无数人在忙碌的洒扫,进行最后的准备。

    “这里的栏杆再去清理一遍,还有后厨,所有的碗筷一定要沸水煮过三次,地板和桌子也要擦干净,不要见一点尘埃在上面。”

    上官容站在曲水之旁,对身旁的管事吩咐:“所有人都记得检查仪容,端正姿态,切勿所失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还要再擦?”管事愕然:“都快能当镜子照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擦到能当镜子照为止。”

    上官冷淡的回答,抬起手,指了指他的额头:“还有,你的帽子歪了。”

    管事慌不迭的扶正了帽子,颔首允诺。

    上官再度请点了一遍待办事项之后,最后吩咐:“再检查一遍宾客的名单,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门了,难得的一场文坛盛事,到时候不要出了什么茬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,上官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管事欲言又止,但又难掩好奇,低声问:“难道本次花灯诗会,真的有宫中贵人前来观赏么?”

    上官面无表情的回头看过来。

    那一张俊秀的面孔此刻却丝毫没法让人感到亲切,冷漠而威严,在漆黑的眼眸俯瞰之下,管事慌张的低下头,不敢再问。

    “慎言。”

    上官冷然说道:“有些问题,是收再多的钱也不能打听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管事深深的低头一礼。

    “还有,不必过于紧张,也无需多虑。”

    上官容自嘲的轻叹一声:“说不定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……对汝等而言一年一度的盛事,对有些贵人来说,不过是寻常之物而已,早已经懒得多看。”

    他只所以这么尽心,也不过是曾经在玉阶之上的一句随意发问而已,甚至在禀告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。

    龙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。

    真龙的想法,又是谁能猜得到的呢?

    随兴而至也好,将这件小事儿抛在脑后也罢。都不过是一念,但对其他人来说,就是天大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可以不来,但这里不能没有她的位置。

    她可以不看,但这一场诗会必须无可挑剔。

    这就是长安最大的道理。

    管事不敢再问,转身离去,可很快,有引着一个握着探杖的盲眼少年过来。

    “黎乡?”

    上官回头,疑惑的问:“有什么事情么?”

    少年后退了一步,端正的行礼,一丝不苟:“并无他事,有劳管事先生引路,为上官先生送一封名刺。”

    “谁的名刺?”

    黎乡无言,双手捧着一封白纸递上。

    在展开的纸页上,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唠叨和辞藻华丽的废话,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一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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