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忘忧林之谜-《大宗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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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行了一会,桑小娥马蹄加快,方歌吟见暮色将近,桑小娥黑瀑也似的发尾一跳一跳的,心中也一上一下的跳,追上去靠侧问道:怎麽了?桑小娥没有侧过脸,哼了一声,道:没什麽。方歌吟边按辔边凝端,道:你有心事?桑小娥道:没有。方歌吟顿觉前途惨淡茫然,心头有如十五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,柔声问:是我的疯话得罪你了?桑小娥又答:没有。桑小娥当然不知如此冷淡的答话,有多伤方歌吟的心。两人又并辔行了一段路。

    桑小娥忽问:我想问你一桩事儿。方歌吟见桑小娥肯与他说话,便如玉旨纶音,大喜望过,道:好,好,好。桑小娥白了他一眼,冷冰冰地问:晶晶莹萤,你喜欢那一个?方歌吟一某,道:两个都喜欢……桑小娥又哼了一声,猛加一夹,策马喀得喀得直奔过去,再也不等方歌吟。方歌吟执马鞭怔了老半晌,才急起直追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追上桑小娥的马匹,已是入黑了,桑小娥既不肯下马歇息,方歌吟他不敢劝。方歌吟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瞧桑小娥,桑小娥却一直脸若寒霜,方歌吟苦於找不到机会搭讪。

    两人在暮黑中疾驰了一会,都没有说话。方歌吟心里头打鼓,心想:我几时得罪她了?我几时得罪她了?忽又想到当日长安城里快意楼的惊鸿一瞥,桑小娥迳自撇嘴,不睬他,阳光晒进楼来,楼里的世界,彷佛都是桑小娥和严浪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。这印象在方歌吟脑海里,却非常深刻。就连现在的他,也是那般手足无措,多馀的人物似的。

    他一直反覆地想:啊,我得罪她了。忽然灵光一闪,不禁啊了一声,桑小娥微微侧首,装得不经意地问:怎麽了?方歌吟脱口道:你是在生气车家姊妹的事吗?桑小娥转过头去,不去理他,只见背後的乌发一抛一抛的,在夜色里有说不出的宁静柔和。

    方歌吟又急问:是不是呀?桑小娥仍是不睬。方歌吟急煞,一策马辔,抢在桑小娥马前,情切地问:怎麽啦?桑小娥白了他一眼,老实不客气的一扬鞭,叱道:让开!方歌吟见她作势要打,忙不迭向旁一侧,却听桑小娥扑嗤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桑小娥这一笑,方歌吟心头一块大石,才算了地,真是如解倒悬。方歌跨上前握桑小娥的手,恳诚地道:小娥,车婶婶临终托孤,我自当答应,并全力以赴,车家姊妹,我怎敢有他意?抚养长大,觅头好亲事,嫁出去也就便了。桑小娥低首赫然,仍轻叱道:你说不敢,是想而不敢麽?声音已不再冷若冰霜。方歌吟慌乱道:误会,误会,是既不想,又不敢。桑小娥掩嘴笑道:那你怎生安置她们?方歌吟嗫嚅道:这……这……桑小娥没好气道:既舍不得,就收来做……方歌吟怕桑小娥又翻脸不理,急道:慢慢慢……你既不喜欢,那我就……就请桑帮主代为照顾了。桑小娥灿然一笑道:最後还不是抬出了我爹……方歌吟苦笑道:你爹他老人家洪福齐天,事事都扛得住。桑小娥静默了一会,忽道:方郎。方歌吟受恐若惊,趋切道:什麽事?桑小娥轻轻剔指甲,头垂得低低的,道:你为我如此,我也是知道的。刚才的事,实在是我不讲理。桑小娥吹气於兰,方歌吟听得心头一甜。桑小娥又道:车家自小待我很好,车婶婶既待我像大姊,又像妈妈:我自小没了妈。她说,眼圈儿一红,眩然欲泣。方歌吟也是自小没了娘亲、爹又遭横死,也觉恰然。

    桑小娥断断续续又道:车家姊妹,自小和我就很合得来……你……你不必为我避忌些什麽,我……我只要知道你对我好……方歌吟见夜色中桑小娥柔若春水,双肩怯小,心口一荡,越马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,桑小娥缓缓抬起头来,双眸若星,朱唇半开。方歌吟只觉心头激情,不禁为这微频惊怒而色授魂销,凑过脸去,桑小娥正欲宛转将就,忽然两人膀下坐骑,惊啸一声,几人立而起!

    只听楼树林一阵籁籁响,标出了四名大汉,一言不发,手申双蚰一展,已将四条马腿割断。

    两马哀鸣倒地,方歌吟与桑小娥正如漆如胶,若饮醇胶之中,所以被强敌包围,倘不自知,故一上来失了先手,双马重创倒地,方歌吟不忍,他左手一提,将桑小娥拉掠了起来,右掌却隔空拍了下去,掌力至中途,又分而为二,击在两匹马脑门上,两马当堂惨死,少却了许多痛苦。

    方歌吟扶桑小娥飘然落地,只见地上东一团,西一族,倒的都是体,瞧服饰有的是长空帮,有的是七寒谷,有的是恨天教,有的是天罗坛,有的是少林派,有的是武当派,有的是恒山派,更有的是服饰跟这四人所穿的玄色窄衣短打一般。方歌吟知已靠近忘忧林,暗骂自己了一声:好大意!

    只见那四人日光迟滞,一旦斩倒马匹,又向自己围杀过来,方歌吟一见此情势,便知群豪曾在此地与忘忧林的先锋交手过,却不知先他俩而行的追风八骑和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安危怎麽了?心中大急,那四人也不招呼,四人划风厉啸,飞切而来!

    方歌吟展开步法,避了几招,喝道:住手!四人不理,步步见迫。方歌吟大喝:叫你们的领袖出来,别枉送性命!这四人早失本性,那里肯听?方歌吟长叹一声,一掌劈出!

    这四人还待进逼,却被一股狂风,逼得直卷飞出去。就在这时,方歌吟忽然听见,桦树林的那头,有兵刃交击之声,其中还夹杂梅醒非哇叱的声音。

    方歌吟自是一震,桑小娥也听见了,呼道:梅二歌在那边……方歌吟点点头,正欲掠出,那四名窄衣短打的大汉又挥?扑上,方歌吟大喝一声,猛一爪抓在坚硬的岩石上,竟生生抓碎一把坚石,变成石末!呼地撤打而出!

    只听啊呀!哎哟!哇啦!呜哗!连声,四人那里抵挡得住,碎石有些击破前额,有些竟穿身而过!方歌吟自己也大吃一惊,他断未料到自己功力竟如此之高,出手如此凌厉!其实他现在身怀血河派的一气货日月神功,内家功力已至从心所欲的地方,外家功力也臻登器造极的火候,一出手便足以断树裂石,这一把碎石,岂是那四个忘忧林徒众可以抵受得了!

    方歌吟心头难过,脚底却丝毫不停,一冲而起,掠上树顶,再从树极藉力一跃,他头下脚上地望落下去,只见东南隅正有一撮人在杀。他认定方向,纵向桑小娥处,轻轻一搬,桑小娥只听耳际呼啦作转,两旁林木飞掠,猛然止住之际,已到了另一处。

    只见追风八骑,齐喜而叫道:少掌门!原来这八人和梅醒非,正与两人酣战,见方歌吟从天而降,急忙住手跳开行礼。那两人以寡击众,却勇猛异常,人占上风。这两人跟方歌吟打了个照面,叁人都是一怔,那男的怪笑道:哼哼哼,原来是你,原来是你这浑小子!那女的即哇哈尖声叫道:臭小子当上了大漠派的掌门了,你的天羽派掌门不要啦?好吧,今番咱夫妇连两派掌门人一并收拾了!原来这两人并不是谁,男的矮小、白发、银须、精猛、凸目,若墨绿长衫,小小的身子,架若件大袍衫;女的枯乾瘦烁,但浓妆艳抹,花衫花裙,形貌却狠无比……正是昔日的铁狼银狐夫妇。

    当日之时,方歌吟受艺於江山一剑祝幽,武功此际相去甚远,会被这铁狼银狐苦苦追杀,尽情侮辱,但亦因此方能巧遇掌门师伯宋自雪。後来得天羽奇剑宋自雪尽授真传後,又力战过二人,还稍占了些上风,铁狼银狐心气极窄,早已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而甘心,而今是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

    铁狼牙缝里发出咆哮,十根如棒槌般的胖手指,两点一般的拳头飞槌过来!

    方歌吟的武功,当非昔可比,他一扬手,长空神指丝丝划空而出,铁狼曾在桑书云手下吃过大亏,这神指一出,铁狼急退变色,厉声道:怎麽……怎麽连长空神指也学会了……方歌吟笑了一声,通:会的还多呢。一掌拍出,铁狼又退了两步,闪过一击,方歌吟的手臂一长,砰地撞中铁狼胸口,铁狼咯了一口血,骇然道:这……这是东海劫馀门……你……你……晓是他抓破头脑,也想不出方歌吟何以能兼这数家之长。银狐尖啸一声:叁叁拳法尽施而出,往方歌吟背上就招呼过去,方歌吟展开东海劫馀岛的反手奇招,与其对拆十数招,而足不旋踵。

    银狐又急又怒,心忖:这小子怎麽判若两人,就算桑书云亲至,怕也没这种功力,她不知方歌吟已得宋自雪真传,加上宋雪宜的武学秘辛,桑书云的指导,功力武艺,与叁正四奇已相去不远,加上百日十龙丸的十侯功力,和任狂的倾囊相援,此刻他的武功,还在大风道人之上,铁狼银狐又焉是其敌。

    方歌吟边打边问:你俩加入了忘忧林?银狐就算想要答话,一口气也喘不过来。铁狼吼道:千你屁事!方歌吟道:想请教一事。铁狼骂道:教你妈的头……话末骂完,啪地一声,脸上已中了一巴掌。

    铁狼横行江湖,几时遭过这等奇耻大辱?他却不知方歌吟最恨别人辱及他的先人,所以一掌搁过去,不让铁狼再骂下去,此刻他出手极快,一个快步,跨中带纵,已抢了过去,掴中了对方,铁狼只见眼前一花,来不及招架,脸上已若了一巴。银狐却打到一半,顿失敌人之所在,不禁怒骂起来:龟……儿于,打怎又溜了……啪地一声,银狐也被括了一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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